安禄山和史思明的用人之道
“安史之乱”是唐朝由盛及衰的转折点,传统的研究视角和多数学者大多只注重于唐玄宗的不理朝政,沉醉歌舞美色,以及杨国忠、李林甫等奸臣当道;或者叛军强大,组织有方等因素。然而,许多学者却忽略常常一个史实:安禄山之所以能速成气候,与他的用人之道有很大关系,史思明就是他的得力干将。虽然安禄山后来被其子安庆绪所弑,而安庆绪又为史思明所杀。但史思明依然继承安禄山“不拘一格降人才”作风,继续网罗各式人才。在安禄山和史思明皆为少数民族的背景下,他们不拘泥于民族界线,惟才是举的用人标准,仍然值得我们学习。
安禄山和史思明的用人战略
安史叛军中虽然有将近二十种少数民族成分,但起关键作用的主要是汉族人。然而,安史叛军这样民族结构纷繁
复杂的军队,竟能横行盛唐之时长达八年之久,并几度攻陷洛阳和长安两京,原由固然很多,但从用人角度,如下三方面因素尤其值得我们重视。
放宽用人视野。作为蓄谋叛乱已久的安禄山和史思明,其根本目的是要推翻李唐王朝,建立一个统治中原及其他地区的新政权。基于这一目的,他们当然要充分考虑当时唐王朝统治范围内的民族结构。虽然在唐朝的北方、东北、西北以及西南地区活跃着一些少数民族政权,且有的已对唐王朝构成了严重威胁,但从总的布局来看,汉人生活的地区占绝大部分。这种布局势必会使安禄山、史思明充分考虑汉族人的能量和势力,不至于把视野仅仅局限在少数民族身上。
广泛储备人才。安禄山、史思明在叛乱前后都曾广泛搜罗汉族中有能力的人物为其所用。安禄山、史思明虽是胡人,但他们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唐王朝统治地区内汉族是主要民族,汉族人是其依靠的主要力量。为此,他们广泛搜罗唐朝宗室、汉族名流、儒学贤才以及唐朝名将的后代为己所用。据《新唐书·郑虔传》记载,安禄山曾“遣张通儒劫百官置东都”,被挟持的百官中就有一些儒学贤才,如郑州荥阳人郑虔著书八十余篇,时号“郑广文”,是当地有名的博学多识之才,就在这时被安禄山授为水部郎中。
积极开发人才。安禄山叛乱后,叛军先后攻陷两京,唐王朝的一些文武官员,或由于对唐玄宗和杨国忠表示不满,或由于官场失意,或看不清局势发展的自身发展前景等原因,纷纷主动投降了叛军。而到了叛军阵营,许多原先不被重视的人才竟能如鱼得水,扶摇直上,找到发挥自身才能的广阔空间。这正如《旧唐书》作者所说的那样:“禄山寇陷两京,儒生士子,被胁从、怀苟且者多矣;去逆效顺,毁家为国者少焉”。这些“儒生士子”在安史叛军中十分活跃,对于叛军的发展壮大,都产生了重要影响。
安禄山和史思明的用人策略
乾元二年(公元759年),史思明“聘儒生讲制度”。《新唐书·邵说传》载:“庆绪遁保西城,搜胁儒者为己用。”河南洛阳人裴宽“有重名于开元、天宝间”,其子裴谓在史思明再次攻陷洛阳后逃匿于山谷。史思明“素慕(裴)谓名,欲必得之,因令捕骑数十迹逐得谓。思晚见之,甚喜,呼为郎君,不名,伪授御史中丞,主击断”。相州安阳人邵说进士及第,颇受史思明的器重,被史思明封为判官。邵说也为史思明父子尽心尽力,成了史氏政权的有功之臣,唐金吾将军裴儆说他“与史思明父子定君臣之分,居判官,掌兵柄,亡躯犯顺,前后百战,于贼庭掠名家子女以为婢仆者数十人,剽盗宝货,不知纪极”。综合安禄山和史思明等人的用人事迹,我们总结了以下符合当时客观实际四个主要用才方式。
重视当时名流贤才,以才能和学识取人。据史册记载:唐太宗四世孙李之芳“有令誉,安禄山奏为范阳司马”。天水略阳人权德皋是后秦尚书权德翼之孙,“少以进士补贝州临清尉。安禄山……假其才名,表为蓟县尉,署从事”。诗人王维九岁“知属辞”,开元初进士及第,“安禄山反,玄宗西狩,维为贼得,以药下利,阳禄山素知其才,迎置洛阳,迫为给事中”。中山无极人甄济“早以文雅,见称于时”,安禄山对其颇为赏识,推荐为范阳郡节度掌书记。安史之乱爆发后,安禄山派蔡希德“领行戮者李等二 人,封刀来召”甄济,安庆绪“亦使人至县,强异至东都安国观”,强迫甄济为其效劳。
引进名门之后、扩大招贤纳士的声望。唐朝名将张仁愿、薛仁贵的后代张通儒、薛嵩也被安禄山拉到了自己的阵营,张通儒曾任大燕政权的左相、西京留守;薛嵩不仅参加了安史之乱,而且还为史朝义防守相州。张仁愿和薛仁贵都是唐朝有名的军事将领,张仁愿为了断绝“南寇之路”,主动承担起筑“三受降城 ”的重任,“自是突厥不得度山放牧,朔方负复寇掠,减镇兵数万人”。薛仁贵在与高丽、契丹、九姓突厥战争中大显身手,战功卓著,军中传有“将军三箭定天山,战士长歌入汉关”的赞歌。经薛仁贵的出击,“九姓(突厥)自此衰弱,不复更为边患”。他们当时无不为当时皇帝所器重:张仁愿历仕周之武则天,以及中宗李显、唐殇帝、唐睿宗李旦四朝,曾任御史大夫,拜左位大将军,又封“韩国公”,加光禄大夫,追谥“太子少傅”,可谓权倾一时,地位极其显赫;薛仁贵屡受唐太宗李世民、高宗李治封赏,曾“授右威卫大将军,封平阳郡公,兼检校安东都护”,死后又“赠左骁卫将军,官造灵舆,并家口给传还乡”,其子薛讷官拜左御林军大将军,复封“平阳郡公”,死后追封“太常卿,谥昭定”。可是,他们的后代能放弃先祖的爵位和自身名节,被吸收进入叛军队伍更能说明安禄山对汉族人才的重视。
制定公开、公平、公正的奖惩措施并严格考评执行。据《安禄山事迹》卷中记载,天宝十三载(公元754年)元月,安禄山“奏前后破奚、契丹部落,及讨招九姓、十二姓等应立功将士,其跳荡、第一、第二功,并请不拘,付中书门下批拟。其跳荡功请超三资,第一功请超二资,第二功请依资进功”。很明显,安禄山提拔官员的标准是功劳的大小和才能的高低,而并非民族或其他因素。有功受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从安禄山登上政治舞台到他被杀的约二十年的时间里,很难找到他改变这一标准的具体史料,所能看到的则是大量有才能、有名望、治军严肃的汉族和少数民族人士,或受到安禄山的推荐而步入仕途,如“颇笃学,赡文词”、有智谋的高尚就曾得到安禄山的推荐而任平卢掌书记;或受到安禄山的器重而得到提拔,如田承嗣“世为卢龙小校,禄山以为前锋兵马使。尝大雪,禄山按行诸营,至承嗣营,寂若无人,入阅士卒,无一人不在者,禄山以是重之”,遂将其提拔为将帅,委以重任。所以,史册所载:“(天宝)十四载五月,禄山遣副将何千年奏表陈事,请以蕃将三十二人以代汉将”。这些被蕃将代替的三十二位汉将应当是才能低下、功劳不大或者与安禄山意见相左者。
鼓励“拿来主义”,吸收先进人才的技术为己所用。所谓“拿来主义”,意即善于吸收汉族军队和汉族人士的先进作法,以彼之锐矛攻彼之坚盾。安禄山自阴谋叛乱直到被杀,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,十分注重搜罗博学多才尤其是有一技之长的汉人为其所用。这些汉人对那些愿为安禄山卖命的少数民族官兵来说,是汉化的熔炉和鼓风机,许多汉人还直接出谋划策,把自身本领传授给叛军。所以,少数民族官兵在安史叛军中逐渐被汉化。在与唐中央抗争中,他们既具有彪悍、勇猛善战等特点,又学到了这些拥有特殊技能的汉族人的作战方式,遂在战场上所向无敌。例如,安禄山手下悍将阿史那承庆本为突厥人,但在与唐军作战时,主要采用了汉族人的作战方式。《旧唐书·薛愿传》载:“自至德元年正月至十一月,贼昼夜攻之不息,距城百里,庐舍坟墓林树开发斩(通“彻”)殆尽,而外救无至。贼将阿史那承庆悉以锐卒并攻,为木驴木鹅,云梯冲棚,四面云合,鼓噪如雷,矢石如雨,力攻十余日,城中守备皆竭,贼夜半乘梯而入。”这种作战方式,在此之前,突厥尚无先例,可见这是从汉族将士那里学来的东西。
“安史之乱”的用人启示
当然,笔者花大篇幅、下重笔墨论述安禄山等对汉族士人的重视和重用,并不是否定少数民族或游牧民族在安史叛军中的作用,或者贬低少数民族或游牧民族在安史叛军中的功绩。笔者认为,安禄山、史思明能够迅速攻陷东都洛阳,入兵西京长安,少数民族将士的彪悍起了一定的作用。这里需要强调的是,如果仅靠少数民族将士,安史叛军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叛乱初期便势如破竹、锐不可当,更不会在盛唐之际坚持八年之久。
诚然,安禄山和史思明在网络人才之时,恩威并施、威逼利诱、甚至不择手段(如:对王维下药导致阳痿一案),这必为今天讲究规则和发展的社会所唾弃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唐玄宗不重视关键人才,不持续关心和提拔人才,也没有开发人才的长远打算。突出的表现是:以个人好恶和关系远近随意任用官员,不注意能人贤士的地位与能力是否匹配,更不关注优秀人才尤其是青年才俊的成长和发展空间。很后终究导致放弃京城、避难四川,差点丢失帝位、断送大好江山。
事隔千年,怎样拓展人才开发力度,制定合理的人才晋升标准和任用制度,严格把握绩效考评和激励惩罚措施以及加强“以人为本”的执政能力,都是我们值得深思的问题。以史为鉴,可知得失,愿后人不再步入前人之歧途,把握公平、公开、公正的选拔标准和先进的用人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