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手机文学”时代已经来临?网络原创拉战旗
在日本,就连86岁的尼姑作家也亲自“动手”参与手机小说的创作;在欧美,伴随Twitter诞生的微型小说被誉为“新文学精神”的象征;在3G网络商用时代来临之际,网络运营商精心策划的手机小说选拔活动,是否会造就新一
代的“手机小说家”?
如果人们接受在手机上阅读“手机报”,那么为什么不能阅读“手机小说”呢?中国的手机报用户已呈现井喷态势,越来越多的报社开始为在3G网络商用时代抢占新媒体平台挖空心思,而运营商似乎在用行动回答这个问题—他们已经开始为“手机文学”这块肥美的市场谋篇布局。
在3G网络领先于全球的日本,keitai shosetsu(手机小说)实际上已经完全渗透到文学的发展中。以实体书形式出版的手机小说已有30多部,总计销售了1000多万册,在各大畅销书榜的前10名中,有半数以上来自手机小说。
上个月,盛大网络声称动用8000万元打造的“首届全球华语原创文学大展”正式启动,活动目标之一就包括“打造国内第一批手机小说家”,以适应3G时代即将爆发的手机阅读需求。虽然至今仍遍寻不着主办方制定的任何有关“手机小说”的评判标准,但巨额奖金已经先声夺人,版权交易高达每字千元的天价。设想一下,但凡参加过高考作文的高中生,都能洋洋洒洒写出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,倘若是“获奖小说”,价值可就超过80万元了。这样的诱惑,怎不令大批文学青年跃跃欲试?
相比传统小说,手机小说的特点无疑是短小精悍。在欧美,可以通过手机或PC发表日志或感想、很多输入140个字符的微博客Twitter,也与文学挂起钩来。去年,CityBlogger借Twitter举办了文学比赛,使得Twitter Fiction一时间蔚然成风。获得首奖的科幻小说刚好总共140个字符:“‘Time travel works! ’thenote read‘. However you can only travelto the past and one-way.’ I recognizedmy own handwriting and felt a chill.”(“时光旅行是真的!”纸条上写道,“然而你只能单程回到过去。”当发现那是我自己的笔迹时我不寒而栗。)如今,诸多电视编剧、犯罪小说家、记者纷纷在Twitter上开出Twitter Fiction的特别单元,一时间,这种简洁、尖锐、短促并且断断续续的文风风靡起来,迅速被冠以“新文学精神”的头衔。一些打着“手机文学”旗号的网站,如Quillpill也纷纷设立起来。《纽约时报》一篇关于“小说时代精神”的评论文章写道:“后印刷时代的文学媒介,毫无疑问的准则就是简短。小说凭什么就胃胀气一般地注定要超过500页?对于上个时代的陈旧风气,我们找到了很好的解药。”
领先于全球的keitai shosetsu
日本的3G商用市场发端于2000年,移动运营商为青少年提供了在手机网络上发表小说的机会。读者能在Magic i-land和Wild Strawberry等网站上,以十分低廉的价格阅读陆续发布到网站上的文字,发表感想,而作者会对读者的评论作出回馈,对故事剧情做出适当修改,这样就创建了一个由作家和读者互动、共同完成故事的崭新模式。
2007年,由Mika写的自传体手机小说《恋空》引起热潮,有1200万读者下载阅读,网站累计点击达2672万人次,实体书出版后销量超过140万册,续集畅销290万册,而根据小说拍成的同名电影票房突破40亿日元,相关的音乐作品也将上市。
虽然手机小说在日本的成功起源于边缘文化,但越来越多的职业作家被雇佣来提供“业余”的手机告白。去年秋天,日本著名尼姑兼作家濑户内寂听(Jakucho Setouchi)在86岁高龄之时创作了其首部手机小说《明天的彩虹》(Tomorrow’s Rainbow),共有325万读者上网下载了该作品。濑户内寂听因把《源氏物语》“翻译”成现代小说,成功地把这部古典名著呈现在大众读者面前,而在日本文坛建立地位,并因此于2006年获得了明仁天皇授予的奖章。
濑户是在获邀出任一项手机小说评奖的名誉主席后,决定尝试这种新型小说的。她说:“我听到很多对手机小说的批评,说它们糟蹋了日本语,说它们不是文学。但阅读了手机小说后,我终于理解了它们畅销的原因。另外,我认为我也能写手机小说。”起初,濑户尝试用手机输入的途径创作,不久就放弃了,改为使用自己惯常的钢笔进行竖排书写。
文学进入“极短篇”时代?
“极短篇”小说家贝瑞·约克鲁(Barry Yourgrau)是首位也是唯一一位受邀创作日本手机小说的美国作家。约克鲁的写作风格舍弃“人物”要素,不去刻画人物的个性和面貌,转而以家庭关系为主轴,压缩弗洛伊德式的情节,呈现出很具戏剧性的爆发力。这种以很精简的文字展现机智的写作手法,被评价为犹如电视广告或MTV般的快速剪辑,令人目不暇接,被冠以“快速小说”或“瞬间小说”之名。约克鲁说:“正如伍迪·艾伦对所有喜剧写作的忠告那样,‘短’是唤醒读者想象力的灵丹妙药。”也许是篇幅上与手机小说异曲同工,约克鲁的作品在日本很为畅销。
2002年底,约克鲁首次前往日本,当时的他还没有手机,但并未对现代日本的光怪陆离感到任何不适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,没体会到《迷失东京》(Lost in Translation)里比尔·默里(BillMurray)那种隔阂感。当约克鲁发现一名10来岁的小男孩正在用手机上网并阅读小说时,他兴奋极了,心想,只需短暂注意力的文学时代终于来临了。约克鲁与他的日语译者一拍即合,特意创作了一篇手机小说。返回纽约后,约克鲁酝酿出一种新兴文体:少于350个单词,从而避免过多的拇指运动,开场段落少于12个单词,从而可以将整句话塞进屏幕,无需翻页。约克鲁像往常一样先用笔写作,再键入笔记本电脑修改。在内容方面,约克鲁认真研究了日本手机小说的特点:主题往往有关援助交际、艾滋病、强奸、乱伦、堕胎、吸毒、自杀、绝望的爱;吸引的读者更多是20岁上下多愁善感的女生;漫画化的对话、含有脏话及可爱的昵称……根据研究结果,约克鲁把自己旧作中的主人公—一只愤世嫉俗的羊和一个性饥渴的男人—替换成一个年轻御宅族和一名军官之间发生的诡异故事,可惜结果只有10万的下载量。
约克鲁总结失败经验发现,在与字节作战的时代,作者不再是“无所不能的上帝”,即便是本着文学意图的创作,都要先上一堂“读者互动课”。《深爱》(Deep Love)就是“互动”的典范。《深爱》是日本2004年单行本艺文小说畅销书,描写日本援交妹浴火重生的故事,并被拍成电影,极为轰动。作者Yoshi从2000年5月起设立网站连载故事,甚至发放传单,情节完全建立在读者回馈的基础上。《深爱》整个系列的作品总销量达100万本。一般而言,热衷于手机小说的读者不太会买实体书,但当他们认为故事是自己参与共同创作的结晶时,就会买书作为纪念品收藏。
除此之外,手机小说要求作者对单一词汇的拿捏更为精准。约克鲁认为,过去人们更注重整句话或整段话的流畅性和节奏感,但手机写作必须使用短句,要注重对句子的切割,使其更有语势。约克鲁自己就在散文诗中温习这种短句句法,以求找寻灵感。
难以复制的“日本现象”
虽然手机小说已在欧美引起媒体的关注,但约克鲁觉得,类似现象不可能在欧美重现。在日本,上班族平均花在路途上的时间,仅单程就达两小时。这段时间很适合把脸贴在手机上,读上一段感伤的自白。在日本生活,手机是必不可少之物,大多数19-22岁的学生都没有个人电脑,因为对他们而言,手机的作用等同于电脑。这些在欧美是无法想象的。
Twitter的用户并不仅仅是年轻人,功能上覆盖了社交、关注明星私生活等,蜂拥而至的用户中,60%一个月内都不会再次造访—这个数字也包括了约克鲁本人。这些条件都使得Twitter微型小说不可能像日本的手机小说那样风靡。虽然新开辟的Twitter Fiction单元让电视编剧汤姆·沙普琳(TomScharpling)和犯罪小说家马特·里克特(Matt Richtel)忍不住小试牛刀,分别创作了每句话不超过140个字符的冷硬派犯罪悬疑小说《燃料库》(FuelDump)和《Twiller》(Twitter和thriller的缩写),并被约克鲁标榜为酷劲十足的“前卫文学”,但在出版商看来,这些既令人困惑又过分机械的“后现代小说”,实在没多少出版价值。